魏贺：理解新时期城市工作要求：一体规划下的交通发展逻辑

导读

8月29—31日，2025中国城市规划年会在沈阳召开。在专题会议六“新时期城市交通发展的协同规划逻辑”中，中国城市规划学会城市交通规划专委会委员、北京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高级工程师魏贺作题为《理解新时期城市工作要求：一体规划下的交通发展逻辑 》的报告。

魏贺 学会城市交通规划专委会委员，北京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高级工程师

引言

中央城市工作会议于2025年7月举行。《关于推动城市高质量发展的意见》于2025中国城市规划年会期间正式发布。2025年中央城市工作会议在2015年中央城市工作会议“一个尊重、五个统筹”基础上守正创新，提出城市工作应实现“五个转变、五个更加”，并强调“一个优化、六个建设”。两次会议的思想脉络既一以贯之，又与时俱进。

交通规划业界与学界如何更好地理解新时期城市工作要求？如何为建设创新、宜居、美丽、韧性、文明、智慧的现代化人民城市贡献交通规划的青春力量？如何理解认识城市发展的底层逻辑与客观规律？如何推动城市高质量发展、内涵式发展、更新型发展下的人口、产业、城镇、交通一体规划？

1 认知发展逻辑

一是有迹可循回溯发展之路。

中国城市交通规划的发展可回溯至民国时期的军事教材《交通学教程》（顾元象，1935年）和运输体系调查研究《考察欧美交通报告》（俞飞鹏，1936年），建国初期的清华大学营造系翻译教材《城市计划与道路交通》（程应铨、梁思成，1951年），改革开放初期的美籍华人翻译教材《交通工程学》（张秋，1980年）。

交通规划见证了社会主要矛盾由“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到“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的历史性转化过程。在学科建设方面，交通规划实现了从无到有、再到世界领先的发展；在研究范畴上，从以工业保障为导向的道路交通规划，扩展到以可持续发展为导向的城市综合交通体系规划；在专业技术上，由平面手绘制图与经验定额估算，转变为定性定量相结合的综合研判与新技术全面应用。

交通发展遵循区域运输联系、城市建设管理、国土空间管控与发展改革等部门统筹“多轨制”模式发展。区域运输联系主管部门要求城镇间的可控连接，城市交通主管部门要求支撑城市运行功能，国土空间主管部门要求满足“三区三线”底线约束，发展改革主管部门要求确保固投计划投放与市场资本引入。各行业管理部门相继组织编制并出台多项规划标准，例如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发布的《城市综合交通体系规划标准》、自然资源部发布的《国土空间综合交通规划编制指南》以及交通运输部发布的《综合交通运输体系规划编制技术导则》等。

二是辨析五层体系语境内涵。

在不同服务对象、时空界面和发展诉求下，交通系统形成了具有丰富语境内涵的五层体系。底层为Traffic，面向基础设施预留及空间资源配置，关注交通工具与交通设施的供需匹配和交通流的高效与安全运行；中下层为Transport，面向交通资源配置及道路空间预留、分配与再分配，关注结合供需时空特征对载运工具及承载设施进行组织；中层为Travel，面向社会资本参与的交通规划和交通资源社会化再配置，关注人的移动需求、移动时间和规模效益；中上层为Communication，面向利用智能变革型手段提升人际交流的时效性，关注物理与虚拟活动以及生活方式与出行方式的转变；上层为Mobility，面向不同群体的差异化时空需求、公共服务便捷获取与公共政策的公平施策，关注人的移动需求、社会交往的自由程度、出行体验与生活幸福感的提升，以及环境资源的可持续性。

由Traffic到Travel再到Mobility，交通规划从围绕基础设施建设编制规划，逐步转向围绕人民城市建设目标和城市人民宜居宜业需求，以滚动编制和动态实施调整的方式推进规划工作。以“更加注重以人为本”的转变积极响应了中央城市工作会议的目标要求。

三是明确工程技术基本关系。

作为改造城市交通的基础工程技术手段，交通规划不仅要考虑技术的先进性与引领性，更要重视技术的适用性与实施可行性，将新技术、新方式与城市实际应用需求紧密耦合，以解决交通发展存在的重大难题。

解决城市交通问题的六大基本关系从未改变，即交通系统与城市系统的功能互动、交通空间与城市空间的复合利用，交通效率与设施布局的时空关联、主干交通与辅助交通的互补支撑、交通组织与设施能力的精准匹配、技术创新与应用需求的推拉效应。工程技术要与场景需求紧密结合，规划师需要在更加多样化的场景中识别需求、更新认知、摆脱依赖、解决问题、创造价值并提升技术。

四是认知城市发展底层逻辑。

战略科学家钱学森先生于1985年在《城市规划》发表《关于建立城市学的设想》一文，提出有必要建立“城市规划学-城市学-数量地理学”三层次城市科学体系。其中，城市规划学属于直接改造客观世界的工程技术，城市学是指导改造客观世界技术的应用理论科学，数量地理学则是基础理论科学。

钱学森先生前瞻性地提出开展以城市学为牵头的城市科学体系研究。城市学以系统科学的观点和方法研究城市发展规律，是以马克思主义哲学为指导，围绕科学技术进步、生产力发展研究城市的科学，是关于城市的科学理论。

第一，城市学研究城市本身。城市是变与不变的统一，必须以马克思主义哲学为指导；有了城市学，城市发展规划便具备了理论依据。第二，城市学属于应用理论科学。它比城市规划更具理论性，但与其他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相比，又具有独特的实践应用导向。第三，城市学的研究对象不限于单个城市，而是一个国家的城市体系。有体系即存在结构，影响这种结构的基本力量是生产力，因此必须前瞻21世纪可能的生产力发展状况。第四，研究城市问题需运用系统学思想。城市不能割裂开来研究，割裂便无法构成系统。

两次中央城市工作会议均强调“必须认识、尊重、顺应城市发展规律”并“把握城市发展规律”。城市发展规律是城市工作的核心方法论。只有发现、认识、尊重、把握并顺应城市发展规律，依托以城市学为牵头的城市科学体系，才能更加科学地开展各项城市工作，实现城市更新提质增效和健康可持续发展。

2 借鉴有益经验

一是推动规划编制理念转变。

东京都市圈居民出行研究在分析出行总量、出行分布和出行目的等要素的基础上，强调长周期监测数据的比较价值，并从社会学视角解读出行特征数据的内涵。在科技化、网络化、高龄化、少子化、低欲望化背景下，提出“实现新的生活方式，建设以人为中心的交通网络与生活圈”的都市交通战略。

大伦敦市长交通战略在编制语境上持续演进：2001年版以交通方式利用为主题，2010年版以交通行业发展为主题，2018年版则以市民交通感受为主题，强调“健康街道、健康市民；优良公共交通体验；新职住发展”。

大巴黎交通规划与地区总体规划、能源气候规划、环境保护规划等法定规划同步编制与出台，编制周期为8~10年，并结合数字化动态监测、年度体检与中期评估，动态调整策略与举措，以提升规划的战略性、适应性与有效性。

二是加强规划实施监测评估。

东京都市圈交通规划协议会搭建了居民出行特征开放平台，公开历次居民出行与物资流动调查数据，并开发了活动型交通行为模型。国土交通省参考伦敦（2004年）与巴黎（2024年）居民出行调查设计，拟将实施周期从每10年一次调整为年度滚动模式，以加强对城市发展动态、交通出行特征及政策举措实施成效的动态监测。

英国交通评估指南要求量化分析需转变机动车交通建模单一路径，更加聚焦各类群体的出行活动、公共空间与公共服务可获取性、公共政策公平性、基础设施投资的成本收益和不确定性情景规划，从而将交通评估建模与城市公共政策紧密结合。伦敦交通局(Transport for London, TFL)近期更新的公共交通可达性开放平台WebCAT3.0，实现了可达性分析与地区人口年龄结构、绿色出行分担率及公共交通服务能力的整合研判。

大巴黎快线自2013年成立GPE观察站，从公共交通吸引、地区平衡促进、站点周边高密度开发、空间结构优化、公平出行机遇提升和公共空间环境营造等视角，评估公共交通对住房保障、经济发展、能源转型和出行可达性的影响。同时，开展轨道交通与文化体育、医院学校、末端接驳等公共服务的联动评估，以最大程度发挥政府公共投资与公共服务的综合效益。

3 探索一体规划

一是顺势而为推动价值重塑。

在存量提质增效为主的新发展阶段，需求、空间、资源、模式、地位、重点、指标、手段、时序等规划要素相继发生了不同程度的转变。例如，由单一部门传导管控转向规划引导合作治理，由机械落实物质型建设指标转向高质量实现感知型愿景目标，由基础设施独立建设转向复合空间综合利用。交通规划需推动价值重塑，回答好“为谁规划，为什么规划、怎么规划”的核心问题，在空间与生态价值的基础上，更加突出民生和经济方面的价值重塑。

二是理解一体规划1+N内涵。

“1”指的是人口、产业、城镇与交通一体规划，即结合人群画像特征精准配置公共服务与基础设施资源，结合创新网络与产业走廊促进产城融合与区域分工，结合社会经济发展目标优化城镇体系结构，结合要素流动要求增强交通运行网络服务效能。

“N”指的是以更广阔的“交通+”视角理解城市高质量发展的内涵动力，融交通于创新、宜居、美丽、韧性、文明、智慧城市全生命周期建设发展中。具体举措包括打造国际性综合交通枢纽城市、健全现代化综合交通运输体系、优先发展城市公共交通、分级智能精准管控道路风险源等。

三是培育并发展新质生产力。

新质生产力是加快超大特大城市发展方式转变的核心动力与关键动能。科创交通成为（Be）新质生产力，体现于低空经济、智能网联、超充能源、自动驾驶等新型产业技术。品质交通创造（Create）新质生产力，体现于职住均衡、幸福通勤、健步悦骑、15分钟生活圈等创新规划技法。高效交通引导（Direct）新质生产力，体现于国家干线公路网络、都市圈复合交通廊道、公铁水空客运物流体系等区域生产力布局要素。综合交通赋能（Empower）新质生产力，体现于交通-产业-用地联动优化、交通基建扩容提质等支撑保障体系。

四是凝练科学体系指导实践。

《面向2035年：中国城市交通发展战略》《城市交通学总论——兼论城市交通学的基础问题》《城市交通学研究方法》《新常态下城市交通理论创新》《城市交通治理现代化理论及应用》等近期研究成果进一步夯实了城市交通学理论体系。在此基础上，亟待以城市社会学、城市经济学、城市生态学、城市文化遗产保护学、城市交通学、城乡规划学为基石学科，建立以城市学为引领的城市科学体系，从整体上深化对城市的认识，发现新时期城市发展的客观规律，拓展各门城市科学的应用理论，提升对实践型工程技术的有力指导。

结语

中青年规划师们，面向“十五五”时期崭新发展机遇，迈向2035年中国式现代化强国建设目标，交通发展定要与人民城市、城市人民融为一体：

我们要加强理解城市的成长规律，渐进调整转型，走出困惑！

我们要认真回应人民的期盼诉求，探索一体规划，不负嘱托！

我们要坚定树立发展的信念决心，勇于创新改革，久久为功！

供稿单位：中国城市规划学会城市交通规划专业委员会